未可知

【团孟】孟小瘸猫

    可以当做孟小瘸猫在警局的后续,也可当作独立篇章。1.5w,架空,请勿代入现实相关


    

        镇长儿子忽然离世的消息一从门口传来,炮灰队就急得屁股着火,赶        忙涌出去看热闹,美名其曰侦破可疑案情。郝兽医正拿着针线给豆饼缝衣服,也放下手中活小跑着去拿工具箱。不辣倚在门口侧耳听街坊碎语,顺便将几只正迈步进来的鸡用手由内向外扇着驱赶出去:“喔唏!喔唏!”他见主人跟人在聊天没注意这边,便试图将一只鸡踢到角落窝藏,结果被人抓个正着。

 

        这种时候就讲个理不直气也壮,不辣抢先开口,先骂人管不好家畜,后说人乱闯警局,两个人在警察局门口就吹鼻子瞪眼地吵了起来。还是要麻过来踹了他一屁股,给人道了歉,才勉强了结。人刚走远,不辣就对着对方的背影喊:“下次活该被我吃掉。”说完就被要麻狠狠捅了一肘子,不辣龇牙咧嘴:“四川皮你帮哪边的嘛。”

 

        “你个娃娃。”郝兽医上去劝,要他别惹是生非,白白被不辣犟了两句。

 

        龙文章来得迟了步,没听见这场纠纷,他往局里探了探头,扫到烦啦后,就将猫拦腰抱起。烦啦最讨厌人抱它后腰,死命挣扎着试图抓挠,不过前两天刚被郝兽医剪过的指甲显然对皮糙肉厚的男人没什么威慑力,反而被人摸了下尾巴。最后只能怏怏不乐地被男人抱着走到案发地前。就在刚刚,镇长过来报警,一口咬定自己的儿子是被人谋杀了。

 

        镇长家离警局不过三五步路,但大概是为了显示事情的重要,他还特地打电话报的警。龙文章像模像样地差人把事发地圈起来,还叮嘱被镇长的威慑力挡在房外的左邻右舍切勿扰乱现场。可惜,迷龙没给他重振警局雄风,一展专业素养的机会,干瞪着眼问:“拿什么圈?裤腰带?”警戒带不知道搁哪个角落了。这破地方一年到头能有一个小偷就足够稀罕,这种刑事案件基本不存在。倒不是说镇上人素质有多好,而是这个地方说是镇实际还不如普通的村落,人口稀少,一见面都知道谁是谁,有点事都不需要警察,自己用拳头就能解决。所以,龙文章他们的业绩只能靠想象编造,日常则看心情调节纠纷,偶尔还参与参与斗殴。

 

        幸好郝兽医在专业上还算拿得出手,他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就差当场把人解剖了,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这娃娃是自杀的,没有半点他杀迹象。镇长脸上里面挂上了“没用”二字,拿眼睛不住地斜龙文章。

 

        实际这事吧,倒也不算始料未及,镇长的儿子是小镇里少有的走出去的人。他读完大学后没在外闯荡,反而窝在房里半步不出,镇长对外称他病得厉害。但邻里传言只说他是被女人甩了,得了失心疯,只是不好在镇长面前说起。据龙文章所知,这事情大概八九不离十,恐怕是镇长碍于面子才不愿意提及,更别提承认儿子自杀了。

 

        队内的法医都这么说了,这案子走下流程也该定案了。可是镇长完全不认可,当下断言儿子是被恶鬼缠身,才会出现意外,执意要请道士来做法驱鬼除邪。龙文章他们毕竟代表的镇上唯一的警局,镇长还是调整了一下神色,客气地准备送他们离开。阿译牟足勇气上去劝他,封建迷信不可取,要相信科学。因为快到屋外,为了在群众面前维护警局所剩无几的颜面,龙文章立马神色严肃地表示赞同,坚定宣传马克思主义科学的唯物思想。镇长听了连连摇头:“你们年轻人不懂事,等我重金请回来位道士招魂,就什么都清楚了。”

 

        “招魂这事,我熟啊。”听到重金二字,龙文章立马换了副嘴脸,恬不知耻地凑上去推销自己,把自己祖宗十八辈各个说得如同罗汉金仙。豆饼茫然地抓抓头发,低声问要麻:“队长他家不是叫死人魂的吗?”要麻含糊搪塞:“差不多差不多。”

 

        “他不说他没魂根,生气太重,搅死人还扰活人吗?”迷龙抓挠着腋下,看热闹不嫌事大。一向簇拥队长的阿译也没脸给他开脱,别过脸装作没听着。

 

        镇长在众目睽睽之下,沉默了会儿,最后还是将这个重任交给了龙文章。两人私下谈好了价格,总归明面上他儿子不是自杀。龙文章还要些脸,在阿译嗫嚅地劝阻下,回去换了身常服。期间,镇长准备好了黄符香烛等能摆出场面的东西,还借了只黑狗来。烦啦不耐烦这种场面,趁没人管他,穿过人群,甩着尾巴扑蝴蝶玩去了。

 

        等到了所谓的吉时,龙文章左手持着锈掉的长剑,这是从山里捡来的,右手出双指比作剑,嘴里吱吱唔唔,围着八仙桌绕圈,他对死人有敬畏,不过是表面做做戏,当然不会真请魂。他的声音越来越响,跟一阵吟唱似地吐出一长串:“魂兮归来!去河之恒干何为乎四方些!舍君之乐处何离彼不祥些!魂乎归来!东方不可以……”这热闹的驷五骈六,在场除了阿译基本没人能听懂,自然不会有人来戳穿他。

 

        这场不像样的法事以龙文章昏过去草草结尾,说好的重金也落了空。

 

        [怎么说,是冤魂缠身吗?]熟悉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一只温热又粗粝的手正抚摸着他的额头。

 

        [非也。恐怕是前世命尽时缘未断。]

 

        [什么缘?]

 

        [不好说,无非是姻缘,良缘与孽缘。]

 

        [他这样体弱多病总不是个办法,不若斩断前缘。]他努力睁开眼,见到两个模糊的影子。那个站在床边的男人举起双手,各伸出一个小手指贴在一起。[缘字如线,此一端,彼一端,都存愧疚。何时还完因果,消去愧疚,缘分自然了却。]

 

        [这缘分断了究竟是好是坏?]坐在他身旁的女人侧过身回话。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也许前世缘尽,正是今世缘始。]他说这话时神色淡淡,看不出是否存安慰之意。待女人出去后,他对着身旁空无一人处说话:[三千世界,各有归宿。你不该介入此世因果。]

 

        黄昏日落,龙文章迷迷糊糊地被烦啦舔醒,睁眼前他下意识搂住猫摸了两把滑顺的脊背。郝兽医说他只是昏睡过去,几个人就合力将他抬回家放到床上。天色已晚,大家赶着去迷龙家蹭饭,顺便给队长打碗饭过来。因而他醒来时谁都不在,只有从窗户里落下的满地余晖。他怔怔地望着窗外,总觉得多年前与谁共享过这片天空。方才那段对话突兀又合理地出现在他脑海里,带起了延绵不绝的童年回忆。幼时他身体不好,常年卧床修养,求医问药、求神拜佛都毫无用处,直到某一日云游在外的师祖前来探望后,他莫名其妙就恢复了健康,甚至比一般孩子还要活泼不少。

 

        失神只是片刻,龙文章斜过身子去拉灯,顺手摸到了床头柜上,那儿有一盒潮湿的火柴。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剪影,对方划拉着火柴,却始终点不着,又试了几次依然如此,而后抬眼看向他。

 

        “喵!”烦啦不耐烦地在他面前转了两圈,示意铲屎官给自己去添猫粮。龙文章回过神,看到火柴盒上猫咪的齿印,知道这八成是烦啦从哪里扒拉回来的纪念品。它已经有一个小仓库的纪念品了:破破烂烂的木牌子、剩下一半的小镜子、装着布条的小破碗之类的。类似小鸟尸体这种都被龙文章丢了,其他都给它洗干净放在小木盒里,不过烦啦从来不玩捡回来的东西,却也不准别人碰。龙文章取笑过它一回,小猫难得不炸毛,只用尾巴将那些东西虚虚圈住。

 

        等将猫粮添好,那一大帮子人热热闹闹地涌了进来,拿饭的拿饭,端菜的端菜,熟练地拖拉出桌椅,将盘子堆叠上去。

 

        “来来!吃饭!”迷龙笑得那乐呵样,一看就是他老婆特地添的菜。要麻不辣早按捺不住,这会儿头都快埋到菜里去了,止不住往嘴里扒饭。要说迷龙运气好呢,上官人贼漂亮贼聪慧,做菜都好吃。他俩倒也不是饿死鬼投胎没见过好吃的,只是不会像上官这样舍得给料,这点工资在这地儿养活自个儿都有几分困难,更别提吃好喝饱了。两人交换了个眼神,盘算着什么时候问龙文章讨要拖欠的工资。

 

        兽医给烦啦又舔了点粮,眉间有几分烦心。豆饼蹲在猫边上端着饭碗吭哧吭哧地吃,碗里堆满了兽医给夹的菜。阿译大概是唯一一个坐在椅子上端正吃饭的人,他见队长扒拉着饭心思沉重的模样,有心想劝慰说几句好听话,但在嘴里转了几圈也没说出口。这场荒唐法事被热闹的饭局掀了过去,再没人提起。晚上将人都打发走后,龙文章搂着烦啦爬上屋顶,仰面躺在瓦片上。

 

        烦啦凑过脑袋蹭了蹭他的脸,踩着他的手爬到他肚子上,将自己团成一圈,慵懒地打了个哈欠,龙文章将手虚虚搭在它身上,叹了口气。夜里只有风声,听着就寂寥,他喊:“烦啦。”好像在喊他的猫,又不只在喊他的猫。

 

        烦啦侧起耳朵,轻轻舔了舔他的手,舌上的倒刺刮得人刺痒。龙文章捏了捏它脖子,拿指腹捏它粉嫩的小肉垫。烦啦忍了会儿,一爪子踩到他的嘴上。龙文章佯装大怒,挺身要抓猫,烦啦轻盈一跳从屋檐上跃了下去,还不忘挑衅地回眸,龙文章估摸了下距离,老老实实从梯子上爬了下去。

 

        自这一夜起,他总是做同一个梦。

 

        龙警官这段时日很不开心,局里人都看出来了,就是憋着不去问,跟看戏似地每日冷眼瞅着龙队唉声叹气。龙文章自个儿纳闷了几天,而后更纳闷地发现没一个人关心他这个直属上司,倒是他家小瘸猫烦啦,哦,现在应该尊称这只身负功勋的警猫为副队,非常体贴地关心着他。烦啦在龙文章新衣服的袖子上留下几道新的关心后,昂首离开,它才不愿意陪死啦死啦自怨自艾地浪费大好的午后时光。

 

        在得到唯一的亲随的关心后,敬爱的龙队决定亲身上阵向他的朋友兼下属们示范如何与上司培养感情。当龙文章搓着手掌凑到正在跟老婆煲电话粥的迷龙身旁时,对方直接无视了他的聊天请求。带着上官夫人的问候,龙文章又转到了凑在一起讲话的要麻和不辣身边,两人倒是给予了相当大的敬意——纷纷藏起了面前的瓜子。龙文章觉得自己的笑容有那么点僵硬,他故作恼怒:“谁允许你们在办公室里嗑瓜子的!罚款,统统罚款!”

 

        要麻和不辣默契地拿出他们刚藏起的瓜子皮放到了龙文章桌上,和那一堆龙文章郁闷时嗑出来的瓜子皮放在一块儿,而后无辜地看着他们亲爱的队长。无声胜有声,龙文章碎碎念:“重感冒了还要嗑瓜子!”不辣打了个喷嚏流出些鼻涕,嫌弃的龙文章一个漂亮的扭头,寻到了下一家,正在苦心钻研电脑的豆饼匆匆抬头,憨憨地叫了声:“队长!”理论上来说,作为本地警察局唯一的长官,龙文章应该被尊称一声局长,不过这座小庙是他千求万拜挂在虞啸卿门下的,所以他顶多只能算是个队长级。

 

        和小孩子自然说不来大人的话题,龙文章干巴巴地应下了,苦口婆心地叮嘱两句。郝兽医觉得豆饼充其量还是个孩子,应该要多学习多读书,最好能自学着把大学考了。小学肄业的豆饼表示一定努力,于是跟着郝兽医一起研究自学考试。本在隔壁餐馆老板蛇屁股的补汤滋养下略渐壮实的脸蛋在这几天里清瘦了不少,此处可以合理怀疑是因为他吃坏了肚子。兜兜转转,偌大一个警察局里他能聊的竟然只有阿译。龙文章一屁股坐在阿译的位置上,开始和弯着腰、满脸洋溢着被看重的喜悦的阿译说话。

 

        “你相信,前生今世吗?”龙文章故弄玄虚地停顿了很久,不过阿译回答的特别快:“封建迷信不好相信的呀!”大概是沉默让他找到了一些求生欲,他犹犹豫豫别别扭扭地遵从长官的意思,表示前生今世也许可能大概是会存在的。在强制性的共识达成后,龙文章继续讲述自己遇到的困境。这个月来,他老是梦到一个人,清清瘦瘦的,瘸着腿一直在往前走。他身前有一条永远奔流的江水,上面飘着很多纸船,数都不数不清。

 

        “哦,就是您梦到一个人和一条河?”阿译琢磨半天,试图分析出一点什么深意,但显然有点困难,于是他继续等着龙文章的下文。龙文章也等着他继续分析,两人互相看了会儿,最后是龙文章先瞪了瞪眼,表示结束了。阿译跟着瞪眼,表示没听明白。

 

        “一个月,我梦见了十回!”龙文章开始拿手比划,“我总梦见这么个背影,阴魂不散的,让人伤心死了一样。”许多个夜晚他都深陷在这个背影里,感觉到一种难以自抑的寂寞和悲伤。惊醒时,怀里拱着的烦啦,会给他带来些许温热的慰藉。

 

        “就是恋爱了啦!”蛇屁股操着他那口塑料普通话挤开阿译凑上前,嘴里瞎调侃着,想要听到第一手八卦。蛇屁股是这个小镇上唯一的厨师,开着一家破饭店,在龙文章到这里开警局前他基本没有什么生意。倒不是因为他做菜难吃,只是有点不和当地人的口味。再加上这个小镇有些排外,对他这一口广东话谨谢不敏。

 

        “屁,谈个屁的恋爱!”龙文章立刻反驳,“你怎么来了?”蛇屁股作为警局御用厨师,负责做所有人的午餐并且配送上门,一般只在午饭时候来。多数时候,蛇屁股就坐在他的破店前磨他的菜刀,显露出一种无所事事的悠闲。

 

        “郝兽医让我来的嘛。”蛇屁股想起自己的正事,开始满警察局找猫。郝兽医请假回家看儿子去了,但始终放心不下小烦啦,又觉得警局里其他人没谱,不是容易忘记给猫吃就容易给吃太多,干脆嘱托给蛇屁股,刚还大打长途电话过来催。于是蛇屁股拿着郝兽医托儿子买来的进口零食前来,这零食可是专门用来增强猫咪体质,顺滑毛发的。龙文章帮着一起找猫,寻思着郝兽医是真把烦啦当儿子养了。

 

        “八成去扑蝴蝶了。”找了一圈没找着,龙文章率先放弃,反正烦啦饿了自己会回来的。

 

        蛇屁股还打算去找,刚走到门口,外头就开进一辆大货车。司机从车窗往外探,喊着:“是禅达警局不?”这里是个小地方,可不常看见生人。龙文章断定这是前几天上面说的来给他们发物资的。因而也不找猫了,龙文章大叫着让大家集合,边小跑着边理好衣服,赶忙过去敬礼:“是!长官好!”敬完礼想起来袖子上都是猫爪印,赶忙遮掩着放下,露出讨好的笑容。

     

        司机往身后看了看,纳闷地挠头:“这儿就我一人,哪里来的长官呀?再说,警察也不兴叫长官。”龙文章垫着脚趴到车窗上看了一圈,还真就来了一个司机,当下有点点失望。他还想着在上头来的人面前好好表现一下,给他们局的升职加薪呢。

 

        “兄弟辛苦了,是来送装备的吗?”龙文章立刻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热情地把司机同志迎接下来,不动声色地套完了话。这个司机是市警察局专备的,确实是来给他们送防弹衣和枪支的。说来凄惨,他们这个警局的所有武装力量加起来也就一杆热兵器。市警察局最近收到线报,有一大批潜逃罪犯溜到了本区,并打算携款出境。所以上面极为重视此事,让各处分局都要做好抓捕罪犯的准备。而龙文章负责的是罪犯可能出现概率最小的地区,倒不是说此处是出境的反方向,而是因为这里地势太过险峻,三面环山一面环水的。离边境直线距离是不算长,但是真要往这里走,没个半把月绝对跑不了,而且说不好路上就被野兽吃了或者被什么毒虫咬了,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往这条路走。听闻后山那里是以前打过游击战的,埋了不少地雷。当年这地界也算繁荣,可惜打仗把人都打没了。龙文章趁机敲诈借题发挥,丰厚一下局里的硬实力。虞啸卿本来不同意的,说是这几日就会有专门负责此事的特警过去,但耐不住龙文章软磨硬泡,最后还是拨了一批物资。等司机康丫开了货箱的门,龙文章一帮人就跟见到骨头的狗似的,径直查看枪支去了,哪里还顾得上招待他。只有豆饼出来得慢,就被康丫赖上了。

 

        “这儿也不叫禅达呀,怎么会叫禅达警局呢?”康丫刚才被龙文章带着说话,还没问自己最好奇的事情。这事豆饼还真知道,龙文章刚到这里来的时候,对本地方言一知半解的,闹了不少笑话。为了增进警民关系,他把地名的方言发音报上去,这才有了警局名的来源。康丫哦了两声,问豆饼:“有饭没的?”

 

        豆饼说还没到饭点,得再过个一个钟头才分饭。康丫理解地点头,接着问:“有烟没的?”豆饼看着他衬衫口袋里拆封过的香烟,没说你不是有吗这话,只是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康丫遗憾,再问:“有水没的?”

 

        这个有了,豆饼小跑着给他去灌水。康丫就找了个角落解决下个人的三急问题。为了建成这个警察局,龙文章可是考察了好多地方,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块平坦的大地,将周围的杂草野树清理得一干二净,还问迷龙借了不少钱用来注水泥。康丫物色了许久都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就继续往山坡上走。毕竟山多,哪怕警局修整得再好,背靠着的山坡仍然是杂草丛生的茂密森林。物资单他刚才已经交给龙文章了,车上的东西核对过了,也签了字。康丫往山里走了好长一段路,才找到一棵合心合意的大树释放自我。舒坦了之后,他就想找条溪流洗洗手。刚走在路上他就听见溪水声,但这会儿去找还是费了些功夫。山里的溪水就是清澈,他还瞅见溪流旁边淌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头,再远处有几丛蓝紫色的小花,漂漂亮亮的,于是兴致来潮去摘。他摘花时那叫一个全神贯注,连身后老大一条蛇都没瞅见。还是因为跟警铃一样吓人的喵喵声扎破耳朵,他才受到惊吓转过头——一只小小的橘白色的猫正在对着一条相对于它体型显得格外巨大的蛇龇牙咧嘴,发出尖锐叫声。康丫吓坏了,撒丫子就跑。烦啦气急败坏但又松了口气,只好独自集中精力面对这庞然大物。它和巨蛇对峙了一阵儿,对方可能没见过这么毛茸茸的生物,眼神里闪烁着好奇的光,昂着脑袋蓄势待发准备尝一尝一探究竟。烦啦浑身的毛都炸开了,尾巴竖的老高,却找不到一条合适的撤退路线。一猫一蛇对彼此都有保留,开始旋转式地互相试探。烦啦趁机不着痕迹地后退,即将要退出巨蛇的进攻范围。

 

            僵持间,康丫举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大木棍靠过来,试图吓跑巨蛇。蛇受到惊吓,仓促得发起进攻,险些一口咬在了还没来得及完全撤走的烦啦腿上。烦啦着急大蹿,幸好康丫派上了一点用处,拿着木棍疯狂敲蛇的脑袋,迫使巨蛇垂下了头。他眼疾手快,一把捞起趴下的猫咪拔腿逃命。大概是因为他那几下打得重,巨蛇没有追上来。他惊慌失措一步不停,还有点跌跌撞撞地跑回山下,一路跑进局里。动作幅度大得连正在车里摸枪摸得不亦乐乎的龙文章都探出脑袋。他一眼就看见康丫手里拎着的猫咪,奄奄的,后腿上还淌着血。吓得龙文章一激灵,连枪都不要了,匆匆塞进迷龙手里,直接从车厢上跳下去,跑着从康丫手里把自己的猫抱回来。

 

        “诶唷,遭报应了?”龙文章心里担忧,但见烦啦还能仰起头轻喵两声,便淡定调侃。实则捧着猫咪的手都有些轻微地颤抖。康丫才注意到它在流血,担心是被蛇咬伤的,赶忙垂头丧气地把事情快速说了一回,努力地试图用他那并不精妙的语言描述出蛇的长相,端着水站在一旁的豆饼急眼了:“你说的不会是五步蛇吧?”

 

        山里谁没听过五步蛇呀,那是要人命的东西,何况一只小猫呢。大伙儿都围过来,眼巴巴地往猫身上瞅,要不是龙文章威慑了几句,恐怕都要上手了。龙文章仔仔细细地将猫毛翻起来,一点一点地看它的伤口,幸好猫咪运气好,只是被石头划伤,不是被蛇咬了。它腿上伤得深,还是那条伤腿上,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龙文章抱着猫去给郝兽医打长途,准备先用警局里能用上的药物给猫止止血。唯一兴致勃勃的可能只有蛇屁股了,他震惊山上竟然还有他没有抓光的蛇,拿着工具和灯拖着要麻就上山去找蛇了。等其他几个人将车上的东西卸下来放进仓库后,龙文章要跟着康丫一同去市里给猫找医生看看。老实说,龙文章也不太信任郝兽医的医术,生怕这只小破猫出问题。说来可怜,这个警局连辆警车都没有,出行不是靠十一路就是靠着一辆破面包车,还是迷龙半吓半骗从某个老板那里坑来的。

 

        龙文章最后没去成,因为上级打电话来开些狗屁电话会议。要麻主动请缨跟着康丫一起去了。康丫开车开得很稳,速度倒是不慢。这只猫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可得好好将烦啦送到医院去。一路上烦啦都不吵不闹的,让要麻很不习惯。虽然烦啦有点烦人还有点傲娇,但是它来后,警局里多了不少好吃的,要麻沾了很多光,自然爱屋及乌,何况烦啦还会帮他找很多他找不到的东西,比如他差点把他的特警证搞丢了,还是烦啦帮他找到的,他就把那证放在胸口,生怕再度弄丢了。要麻的履历是局里最好看的,因而他为什么会跟着众人一起来到这个被人遗忘的炮灰警局,一直是一个未解之谜。

 

        要麻摸了摸放在胸口的证件,那里面夹着一沓张张熟悉的照片。他应付着口若悬河的康丫,还要时不时拿出香烟和打火机为司机服务。禅达偏远,等两人到市里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得亏龙文章巧舌如簧地托了虞啸卿给他们找了个与警局合作的兽医院,烦啦才能得到专业医生的救治。只是时间拖得太久,医生觉得这后腿伤得过分严重了,建议截肢会更加稳妥,吓得烦啦立马从他手里蹿出去,非常敌对地冲着他狂叫。康丫和要麻也觉得万万不行,表示一定给它好好上药,确保不化脓不加重。这种事情医生也不能强求,看他们实在不愿意,就给配了很多药,并表示还是要打几针避免出现更多后遗症。烦啦大概是怕医生悄悄给它打麻药,把它后腿砍了,趁三人说话的时候,直接溜了出去,康丫和要麻只好去追他。两人在找猫途中跟龙文章远程交流一下,人龙文章一听着医生要截肢立马将他断定为庸医,让他们赶紧把烦啦送回来,他自己给猫治病。康丫沉默半晌表示:“你们这队长,好像有点不靠谱呀。”

 

        要麻嘿嘿笑笑,没好意思跟着他一起批判,抱着好不容易找来的猫顺毛,再三承诺绝不做背弃他两情谊的叛徒。两人除了带猫看病,此行还有个更加重要的任务——把技术骨干接回去。龙文章算是个有本事的人,他看着不成调的,实际还是尽力为他这个小破警局拉拢人才。克虏伯就是他不知道从哪里哄来的技术员,本身是归国回来的,背后还有靠山,羡煞众人。省局非常看重他,一直将他视作囊中之物,结果人死活要跟着龙文章走,去一个被所有领导判死刑,认为毫无前途的边陲警局。倒不是歧视边陲警局,要知道祖国边境有多多少少重要战略地,即使条件艰苦但是也决不能放松战备部署。但是龙文章这个边陲一没有重要资源,二没有重要的地理位置,三更是人口稀疏,交通不便。去这种地方等同于妃子被打入冷宫,是所有有进取之心的警察都想避免的状况。对于“自寻死路”的克虏伯,上头是一劝二骂三迂回,强押着他在国内再进修一段时间,如果结束后还是这个想法就准了。这不,他这段时日刚结束进修就准备走马上任了。

 

        上头在那段时间什么手段都用尽了,见仍然没有效益干脆就不管他了,连上任都要他自己走过去。克虏伯从省局一路乘车到市局,虞啸卿为表欢迎,甚至还送了辆警车给他,毕竟一个警局连辆警车都没有说出去也让市局没脸。但克虏伯还没来得及考驾照呢,在电话会议提到这事情的时候,龙文章就立马主动请缨派专员,也就是康丫和要麻去接他,他两那时正好在路上。

 

        克虏伯和两人想象的那种技术员形象相差甚远,胖胖的憨憨的,看起来就不大聪明。迷龙总说胖子不靠谱,还差点拐跑过他老婆,导致要麻对胖子也有点偏见。他很早以前和队友护送过一个美国来的科学家,瘦瘦的带点文气,那样才一看就知道是搞技术的。他们警局都是柴一样瘦的,或者像豆饼那样结实,迷龙龙文章一样精壮,哪有这种体格的。三人见面先吃了个夜宵,克虏伯一个人吃光了夜宵摊上所有剩余的串串,把要麻和康丫看得目瞪口呆,纷纷捂住了自己的钱包。克虏伯憨笑,表示自己又累又饿的难免饭量大些,并非常仗义地把账结了,请兄弟们尽情喝酒,成功博得了两人的好感。酒过三巡,三人立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兄弟。在康丫的热情相邀下,要麻决定带着烦啦去他家蹭一晚,次日开着警车带克虏伯回去,克虏伯则回自己订的旅店继续待一晚。


        喝了酒也不好开车,三个人勾肩搭背地走到旅馆前,分别的时候,烦啦紧紧勾住克虏伯的裤脚,在死活不肯跟着要麻走。要麻试图抱他,却被呲了一顿。最后三人一番商量,还是让克虏伯带着烦啦一同睡旅馆。要麻还宽慰显然有些害怕的克虏伯:“烦啦会自己上厕所,你给它开着厕所门就行。”刚才他已经给烦啦喂给从兽医院买的猫粮了,以烦啦猫猫的胃口晚上是不会饿的,但是他还是将猫粮也给了克虏伯。


            等烦啦乖乖坐在克虏伯膝盖上让要麻上完药后,克虏伯对它改观了不少,至少不像最开始那样猫上身就跟被封印一样一动不动了,还会笨拙地搂住猫猫防止它掉下去。克虏伯这样僵硬地抱着猫往自己的房间走,前台对他没什么兴趣,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克虏伯怀疑她睡着了。他房间旁边是个烟鬼,走廊上都扔了不少烟蒂,每次走过这扇门前,他都要屏住呼吸。小猫被呛到,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怪可爱的。克虏伯安置好了猫咪,整了两个容器放水放粮后,简单洗漱下就沉沉睡下,因为明日要出发,三人没喝到烂醉,但还是因酒精有些困顿。

 

        另一边,康丫踢着石头苦等要麻,要麻说要去附近找找有没有小超市买点烟,康丫就先上个厕所然后在这里等着跟他一起回家,这都大半个小时了也没见人。听到警车声,康丫心间一颤,立马小跑着往那个方向走,警察刚到,人群已经拥堵了。他挤开围观群众,焦急地走到里面,要麻胸前衣服上破了个大口子,此时正悠闲地喝着饮料在安抚前台,引来警察的那个小偷?或者歹徒正被捆束着倒在地上。等去警察局做完笔录,要麻才和康丫把来龙去脉讲述清楚。


        原来这个小偷是第一次偷东西,害怕出现意外身上还带了把刀。要麻看他一直站在杂志前,非常好心地从男人的角度给他介绍哪本杂志好看,结果对方被他说得越发慌张,当要麻提及自己是个警察的时候,他过度紧张,直接抽出了刀朝着要麻扎了过去。毫无防备的要麻没来得及反应,等身体下意识去拦的时候,那刀已经扎在了特警证上。得亏他胸口这厚厚一沓,否则这一刀应该结结实实扎进去,哪怕不命丧当场也去了半条命。当然他和康丫讲得话极尽夸张,多了许多自己后期脑补以吹嘘自己牛逼的情节。毕竟劫后余生,要麻仍有些发慌,两人又去搓了一顿。

 

        他们在这里吹嘘打诨,龙文章则是在床上辗转难眠。他又梦见那人背影,对方身前的纸船好像少了些,他惊醒时烦啦不在他怀里,令他难免挂怀。不同于他的失眠,克虏伯完全是酣睡如泥。烦啦用尾巴怒扇他好几个回都毫无用处,小猫咪又喊又挠地都没有将人喊醒,干脆四下张望,轻巧地从床上跃下,险些崴了脚,它到底不适应自己受了伤的状态,幸而调整了一下,还是能寻着借力点跳到桌子上,用小爪子推着桌上的摆件,一边拨弄一边去看床上克虏伯的反应。等他将桌上的东西尽数推到地上,那噼里啪啦的声音也没让克虏伯惊醒过来。最后是烦啦直接上嘴死命咬了他一口,他才吃痛揉着眼睛醒来。他借助窗外月光迷糊地看到桌子下的狼藉,连热水壶都被那猫推到桌下,难怪让他梦到炸弹爆炸了。


        克虏伯脾气好,呲着冷气,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血,也只是穿衣想要起来,要是龙文章早就骂骂咧咧了。不过他眉头一锁,皱了皱鼻子,惊讶闻到的焦味。已经逐渐清醒过来的他赶忙套上衣服,打开窗户往旁边一看——是着火了!他查看一番,对面火势应该还不算太大,因为从窗户那里都没有冒出浓烟,只是隐隐有点火光。万幸对方没有拉上窗帘,否则他还拿不准主意。克虏伯匆匆收拾好重要东西,将猫轻柔抱起,急忙去敲其他人的门。叫醒了靠近的几户后,要他们快快下去告知前台并打电话叫消防。他将猫也嘱托给一个看着比较可靠的,要他放在前台就好。克虏伯自己则去找灭火器具,先行灭火。幸而他嗅觉比较灵敏,发现的早,火势很快就灭了。该房间里没有人,因而倒也没出现人员伤亡。

 

        虽然这事情没出现太大危机,但克虏伯到底被猫咪咬伤,需要去打狂犬疫苗,暂时就不跟着要麻回去了。龙文章在电话里装模作样怒骂烦啦,克虏伯忙为猫开脱,说若不是猫咪叫醒,恐怕他就陷身火场里了。龙文章借驴下坡,忙问烦啦伤势是否加重。小猫听到电话那端没有良心的主人还知道关心自己,扫了扫尾巴,眯了眯眼。

 

        当要麻开着警车载猫咪回去的时候,总觉得有些胆战心惊。他腾出手摸摸被绑在安全带上的猫咪,获得了一些心理安慰。新的警车开起来手感不错,让要麻高兴地哼起歌来。回警局的大半段路都是地广人稀的状态,还有一个三岔路口,连路标都没有,很容易走错。要麻车速不快,开到午时才遥遥看到一家小屋和两辆面包车。这里少有人烟,唯一的人口聚集处就是开车需要两个小时的警局所在处,所以需要歇脚的话就只能在这座小屋了。要麻饿得慌,又在屋前闻到一阵食物芬芳,走不动道了,干脆下车抱着猫进屋。

 

        他一进屋就看到一个熟人,就打招呼:“蛇屁股!”蛇屁股正在跟老板讲话,看到他来没有什么意外,反而问:“今天烧蛇汤的咯,你又不要吃的啦,赶紧回去吧。”蛇屁股从山上捡了蛇快快乐乐地就来找老乡,这个小屋的主人祖上是广东人,和蛇屁股算是旧交。蛇屁股来这么远的地方开饭店也跟他有些关系。

 

        屋主主要是负责管后面的山的。有个老板承包了这一片,折腾着种了些树,请人看着。屋主有些空闲,就给这座屋挂了个餐馆名头,实际就相当于自己吃饭的时候给别人顺道烧一点,毕竟平常也没什么人来,真要靠餐厅挣钱只会倒亏。要麻不喜欢喝蛇汤,这下没了兴趣,讪讪找老板要了点干粮,还祝贺他今天终于有外人来吃饭。老板笑着说可不是嘛,半月开张一次。

 

        屋内唯一一张小桌子上头一回坐满了人,大概是听出来在说他们,有些警惕了瞥了一眼。蛇屁股送要麻上车,顺手把烦啦抱了下来,说要给它喝点蛇汤补补。要麻为了烦啦好受才慢悠悠地开车,这会儿饿得厉害,任由蛇屁股将猫留下了。反正他吃完午饭也要回去的。蛇屁股再进屋时,老板忙着看汤去了,他闲得无事就试图跟那桌人唠嗑。但是那桌不怎么搭理他,都埋头吃饭。唯有一个光头佬对他脖子上挂着的蛇牙很感兴趣,问了不少问题。蛇屁股下意识吹牛,把这个普通蛇牙吹成了稀世珍宝,值牛鼻子钱了。那光头对他立马热情不少,还捧着他说话,把蛇屁股搞得飘飘然。


        烦啦一直蹭着蛇屁股的腿,蛇屁股嫌烦用脚尖把它拨开,气得烦啦大叫,骂骂咧咧地往后厨跑了。蛇屁股毫无愧疚之意,去山林里解手的时候,那个光头也哥俩好地跟了上来,凑近他和他说话。蛇屁股侧着耳听,时不时应两声。两人没说几句,就被一阵重物拖地的声音打断。光头将东西插回腰后,跟着蛇屁股扭头,原来是那只小丑猫。烦啦叼着把水果刀甚是艰难地挪到蛇屁股身前,喵呜喵呜地要蛇屁股把刀捡起来。蛇屁股颇为不解,把猫从地上抱起来,担心它的伤势加重。

 

        烦啦一个箭步跳下去,贴着他的两腿间绕了两圈,立在他右脚那里很凶地冲光头呲牙。蛇屁股摸了摸自己的右腿外侧,平常他都挂着把菜刀,但是外出不方便就没带,只以为烦啦是觉得他刀丢了,特地给他搞了一把刀,就笑眯眯地夸了夸烦啦,拿着刀去还给老板,没听见光头无声地骂了两句。光头回去的时候挨了几句批,一个矮个男人要他不要惹麻烦,光头撇着嘴回击,两人争了几句,在蛇屁股出来的时候又消声。

 

        要麻饿得不要命一样开车,就等着早早吃到午饭,顺便吹嘘下这段传奇经历,上面可是说要给他论功行赏呢。蛇屁股有事的时候,一般都是迷龙的老婆给他们送饭。整个警局全是光坐不伸手的懒汉,做的饭也没几个能吃的,但是迷龙老婆手艺好得不行,比蛇屁股还好。所以他们总时不时找借口把蛇屁股忽悠走,就为了能蹭两口嫂子做的饭,平常迷龙可不会大方地分享他老婆的饭菜。按照往常,要麻到警局,大家都该开吃了,可惜等他停好车,引来了所有人的关注,都没看到一口饭。

 

        龙文章先扫了眼要麻,又凑过去看警车,然后纳闷地转过头,问要麻猫呢?要麻说扔蛇屁股那里了,龙文章显得有点怅然若失,魂不守舍地看了两眼车就又回座了。要麻拽住也去看热闹的豆饼问饭呢?豆饼揉了揉也饿得不行的肚子,说今天是不辣哥做饭。要麻两眼一黑,不辣的德行他会不知道吗?那人连厨具都认不全,哪里会做饭?原来雷宝儿发烧了,上官戒慈在家照顾他,没心思做饭,迷龙就没去烦老婆,而是通过掷骰子将这个重任交给了不辣。迷龙自个儿也担心儿子,没心情吃饭。龙文章眼下乌黑一片,昨晚说不好做贼去了肯定没睡好,也顾不上饭不饭的。阿译试图将那些流犯的信息倒背如流,积极得连警车这么大的热闹都没出来看,这可是不少村民都想来上手摸摸的东西。豆饼做得饭更加糟糕,没人敢让他进厨房。要麻纳闷,就算是笨手笨脚的不辣也应该折腾出什么东西了吧,这都快下午一点了。豆饼表示不足为奇,刚他还听到不辣哥在蛇屁股的饭店门口跟人吵架的声音,吵了一个多小时的样子,嗓门可大了。

 

        要麻实在等不及吃饭,就晃悠悠地绕到蛇屁股的饭店门口。因为大锅饭不好做,一般上官给他们做饭也会借用蛇屁股的厨具。蛇屁股这个饭店搞得还有几分气派,院子客厅后厨样样不落的,导致要麻走了一段才闻到一股浓浓的煤气味,他大声喊不辣:“不辣,你这是要把院子炸了哇?”却没听到回应。等他跑进去把趴在地上的不辣拽出来的时候,不辣已经快没有意识了。众人一顿兵荒马乱才把人救醒。要麻去得及时,不辣醒来后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大事,也不愿意去医院,但被要麻拽着用新警车强制送到医院去了。

 

        之后三四天都过得风平浪静,能抱到烦啦的龙文章睡眠质量好了不少,顶多就是半夜惊醒一回。但第五天的时候,龙文章接到电话,上头怀疑那伙儿重犯可能往他们这里逃了,因为得到线报说他们已经离开市区,可是各处都没有他们的消息,所以要龙文章他们多加注意。龙文章觉得立功的时候来了,翻出珍藏的地形图看了又看,确定了两处重犯想要逃窜的必经之处。如果那伙人来过这里必然很显眼,所以肯定是半途就往山上走了,山上行路慢,这里的山又高又陡更是如此。因为蛇屁股提及饭店里的顾客,所以龙文章怀疑他们就是那伙儿重犯,搞得蛇屁股很是后怕。但听数量有点对不上,所以很可能是分两次再集合,这样他们倒还赶得上追查。重刑犯,随时可以枪毙,因而龙文章给所有人都配好了充足的弹药,牟足了劲儿像是要一次性用完所有弹药一样。

 

        “不说有特警吗?”迷龙左思右想还是提了句,上官最不赞同他去,他是在屋里吵了一通才来的。龙文章也不知道,这多半是上头的派系之争,他是说不上话的。等商量好战略,定好要守的点后,豆饼弱弱提出:“龙队,后山有地雷的!”

 

        “都是传言!”龙文章立刻忽略他的异议,之前这事也是豆饼说的,但是村里有不少人去后山打过猎,也没见过什么地雷,多半是吓唬人用的。被反驳的豆饼只好跟着整理。龙文章将人分成两拨,要麻不辣跟着阿译,他自己带着豆饼和迷龙。

 

        “阿译呢!”龙文章忽然大喊,他就觉得怎么少了个人。

 

        “ 报告!阿译长官吓得拉肚子了!”不辣阴阳怪气地趁机嘲笑阿译,“搞文书的没遭过这个场景咯!”阿译虽然官职是这里第二大的,哦第三大的,他上面还压着烦啦呢,但是因为他太过迂腐的做派,不怎么讨喜。其中不辣最喜欢挤兑他。阿译匆匆跑进来,听从了下指令,又因为憋不住匆匆跑出去上厕所。他太想干好这件事情了,反而更加紧张。龙文章要大家穿好防弹衣和头盔,确保枪支上弹。他自己先将烦啦交给蛇屁股,要他好好安置。

 

        大概是知道要分别一段时间,烦啦表现出难得的猫样,友好地蹭了蹭龙文章,还翻出肚皮让他摸。龙文章备受鼓舞,难得唠叨地跟蛇屁股叮嘱了很多事情后,才在烦啦不舍地送别下离开。

 

        阿译刚从厕所出来,还满头冒着冷汗,他也想摸一下烦啦获得点好运,结果被烦啦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口,右手食指和无名指都出了不少血。阿译气坏了,眼睛都红了,觉得烦啦背叛了他。但是事出紧急,他也只能潦草做了下止血,伤心地跑去穿装备。龙文章也觉着烦啦做得不道德,但毕竟是自家的猫,所以只能安慰阿译,自打咬伤克虏伯后,烦啦就打过针了,所以阿译暂时不需要担心得病。阿译沮丧着笑笑,但他手指疼呀。

 

        两队各自走到定下的地点就花了四个小时,还是因为警察局离后山比较近,蹲守了不知道几个小时后可算看到了人,而且是两队都看到了。看来那伙人也是机警,分成两路走。此时已经是夜深,人影不能看得很清楚,他们人手少,后续支援还在路上,龙文章跟他们说了山上的潜伏点,但是最近的支援爬到山上也得天亮了。

 

        观察了阵儿,龙文章他们率先扑上前制服了四个罪犯将人都拷上,还没来得及走警察表明身份的流程,剩下几个就开始逃跑。三个人立刻去追,剩下四人竟然都有枪支,但似乎弹药有限,只偶尔会朝警察打几发扰乱他们的追击。豆饼跑得快,在快要上坡的时候追上了那个落在最边上的逃犯,他刚要伸手将人拽住,就被从侧面扑过来的东西砸倒,倒地时的眩晕没能遮盖震耳的巨响。地雷爆炸的时候,豆饼已经顺着山坡滚了下去。以前的地雷威力并没有很大,拉开一段距离的豆饼又有防弹衣和头盔护着,主要还是耳朵嗡嗡地响,他深吸一口气,喊着:“我没事!别管我!”炸弹的余力令他暂时起不了身,他不想耽搁龙队他们。

 

        “喵!”烦啦不放心地拱了拱豆饼的脸,刚才豆饼在千钧一发的时候看清了他将他护在怀里,所以猫咪只受了点轻伤,它从他怀里逃出来后,甩了甩毛,又跟着龙文章他们跑了。迷龙目眦欲裂,气血上脑,懊恼自己没有护好豆饼,前些年豆饼生了场大病险些没挺过来,迷龙佩服他的坚强,自那之后认下了这个兄弟,答应要护着他。

 

        他不听龙文章命令自顾自冲了上去,跑进了敌人的射击范围。龙文章恼怒,也有几分后悔没信豆饼的话,但此时事况紧急,他也只能猫在树后,努力掩护迷龙。迷龙躲了几枪后,侧身藏到了树后,趁着对方不注意趴在草地上将人瞄准,他听到身后草丛轻微的声响,没掩过子弹破空声和穿出身体后掉落的轻响,猫咪凄惨的叫声令迷龙心神一凝,他朝着瞄准的方向开了一枪后迅速回身开枪,并侧身滚开,两枪都打中了,同时又一发子弹落在了他刚才趴着的那块地上。还有两个人!迷龙找好了掩体。所有人又隐入森林里,只有他们自己能听到如雷的心跳。

 

        阿译他们那里遇到的人较少,在制服了第一波后,只逃掉了两个。在追击过程中,阿译与其中一个逃犯举枪对峙,他紧张地双手都在颤抖,本来他已经打算按下扳机,但是因为手疼得厉害迟疑了,错失了最好的开枪时机,只能和人陷入僵持。不辣绕到人身后直接将对方扑倒,要麻也抓住了另一个人。阿译松掉了紧紧憋着的那口气,腿软着跪倒在地,他愤怒自己的无能,朝着空地开了一枪宣泄情绪,结果没开成——他忘记装弹了。

 

        猫咪轻盈的身体和良好的夜视能力在深夜的森林里发挥了作用,它很快找到了人,并且站到了对方身后,他过分亮的绿眼睛在这种时候就像一盏探照灯,让龙文章立刻锁定了敌人的位置,毫不犹豫地开了枪。当人倒地的时候,龙文章也迅速挪动了地方。最后的那个人也处在能看到猫眼的位置,他对着烦啦连开三枪,试图先行解决掉这个让他们暴露的麻烦。枪声令龙文章发觉了对方的位置,他从树后侧身开了一枪,打在了对方的腹部。但是对方也猜到了他的位置,打中了他还没来得及完全藏好的左肩膀。迷龙反应很快,从侧面扑上去,缴械后将人制服。

 

        远处的太阳已经快要升起,微弱的光线盘旋在林中,龙文章能看到烦啦身下流出的血迹,他捂着肩膀朝烦啦走去,不愿意相信可能会见到的现实,只能一再在心中祈祷,呼唤所有他知道的神明。

        

        他终于看清了那道身影——

 

        他的传令官、副官、参谋、翻译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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